黃仁勛如何說服川普：英偉達對華銷售解禁內幕
TRIPP MICKLE
英偉達公司首席執行官黃仁勛花了數月時間遊說政府改變人工智慧晶片的對華銷售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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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偉達公司首席執行官黃仁勛花了數月時間遊說政府改變人工智慧晶片的對華銷售禁令。 Andy Wong/Associated Press
今年4月，當川普政府禁止銷售晶片製造商英偉達專為中國設計的一款人工智慧晶片時，公司首席執行官黃仁勛被生生地拖進了地緣政治的世界。
自那時起，他便化身為全球到處飛的談判者，努力說服川普總統改變主意。他陪同川普出訪，在國會作證，並在華盛頓對記者發起魅力攻勢。他還積極爭取白宮內部盟友的支持——儘管川普在美中貿易問題上措辭強硬，但這些盟友私下裡仍支持全球商業利益。
這番努力開始為英偉達帶來回報。據兩位匿名的知情人士透露，上週，黃仁勛在橢圓形辦公室與川普舉行會晤，力陳重啟其特製晶片銷售的理由。他認為，美國晶片應成為全球標準，而美國將龐大的中國市場拱手讓給本土競爭對手是一個嚴重的錯誤。
幾天後，英偉達表示政府將改變方針。這是一次重大的逆轉，標誌著黃仁勛作為科技界主要地緣政治參與者的登場。這也突顯了英偉達的迅速崛起——從鮮為人知的矽谷晶片製造商躍升為全球市值最高的上市企業，並成為推動科技行業人工智慧熱潮的關鍵支柱。
就在上週，掌控構建人工智慧系統所需晶片90%以上市場份額的英偉達成為首家市值超過4萬億美元的上市公司。此後，得益於重返中國市場，其市值又迅速超越了這一里程碑。
4月，川普總統與黃仁勛在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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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川普總統與黃仁勛在白宮。 Pete Marovich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英偉達的主要投資者、Altimeter資本管理公司創始人布拉德·格斯特納表示，黃仁勛「一直堅持同樣的主張——哪怕有時不招人待見，因為他深信，美國的人工智慧要在全球贏得勝利，最佳途徑是贏得中國開發者的青睞，並阻止華為壟斷市場」。
白宮發言人庫什·德賽表示，川普的「美國優先政策」已促成對美國製造業和技術的數萬億美元投資，這將「創造成千上萬的優質就業崗位，並保障我們國家的國家安全和經濟安全」。
他還稱：「總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美國和美國工人。」
商務部未回應置評請求。《華爾街日報》此前報導了白宮的這次會晤。
在尋求川普政府支持的同時，黃仁勛也始終堅定地維護英偉達在中國市場的立足點。在兩國貿易戰言論升級之際，他頻繁往返太平洋兩岸，與雙方的官員會晤，這常令同事們感到不解。最終，黃仁勛的遊說努力也因中國在美中持續進行的貿易談判中所施加的壓力而獲益。
週三，在北京出席活動的黃仁勛一邊為粉絲簽名，一邊淡化自己對川普總統決定的影響力。他說：「我不認為我改變了他的想法。我的工作是向總統介紹我非常了解的領域，也就是科技產業、人工智慧以及全球人工智慧的發展。」
62歲的黃仁勛曾經不是一個樂於遊說的人。據兩位要求匿名的前員工（他們仍在科技行業工作）透露，電氣工程師出身的他過去認為政府事務不值得費神。
但當公司的AI晶片陷入全球政治漩渦時，他不得不投身華盛頓的政治活動。拜登政府擔心晶片可能被用於協調軍事打擊和研發武器，批准了限制對華銷售的規定。川普政府則承諾將進一步打擊。
就職典禮後，黃仁勛前往白宮，與川普首次會面。黃仁勛談到了人工智慧政策和半導體，但隨後，總統告訴記者，他還拿不準是否會禁止英偉達向中國銷售更多晶片。與拜登政府的官員一樣，川普的顧問也擔心這些晶片會幫助中國企業追趕美國的人工智慧技術。
據四名知情人士透露，今年4月，川普政府提醒英偉達，稱其計劃禁止該公司銷售面向中國市場的最後一款人工智慧晶片。
這些知情人士表示，負責出口限制的商務部長霍華德·盧特尼克邀請黃仁勛到馬阿拉歌莊園跟總統見面，進行最後一次說服。四位知情人士表示，在一場每位賓客收費高達100萬美元的燭光晚宴上，黃仁勛試圖說服川普不要限制對華晶片銷售。他解釋說，英偉達所涉晶片H20的性能遠低於它銷售給世界其他地區的產品。失去中國市場將損害美國企業的利益，並助力中國的競爭對手。
後來聽取談話簡報的政府官員認為，黃仁勛淡化了其晶片的實用性。H20晶片配備了能夠處理複雜請求的大容量存儲器，而中國客戶已經為這款晶片花費了數十億美元。兩周後，政府向英偉達發函，叫停該晶片的對華銷售。
白宮人工智慧和加密貨幣政策顧問戴維·薩克斯力主放鬆對人工智慧晶片國際銷售的嚴格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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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宮人工智慧和加密貨幣政策顧問戴維·薩克斯力主放鬆對人工智慧晶片國際銷售的嚴格控制。 Haiyun Jiang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但兩位知情人士透露，長期在矽谷投資、現已成為白宮人工智慧「沙皇」的戴維·薩克斯比政府內其他人更能接受黃仁勛關於中國的立場。薩克斯不認同拜登政府另一項管控全球人工智慧晶片銷售的規定。他還質疑華盛頓關於向國外銷售人工智慧晶片將對美國不利的共識。
這些人說，黃仁勛開始定期與薩克斯以及在政府中負責人工智慧事務的斯裡拉姆·凱瑞希南進行溝通。在華為宣布推出名為CloudMatrix 384的新人工智慧系統——其性能可媲美美國產品——之後，黃仁勛對華為的擔憂開始引起薩克斯的共鳴。
4月，在華盛頓的一場會議上，黃仁勛敦促政府放寬對晶片銷售的限制。「中國並沒有落後，」他說。「他們比我們領先嗎？中國緊跟在我們後面，我們之間的差距微乎其微。」
隨後，黃仁勛與川普一同出現在白宮，宣布英偉達將向美國製造業投資5000億美元。在英偉達高管後來稱之為計劃外的發言中，黃仁勛笑著說：「坦白講，沒有總統的領導、他的政策支持，以及，非常重要的是——他的大力鼓勵——美國製造業的發展速度不可能達到如今這樣。」川普則在一旁面帶得意的笑容。
次日，黃仁勛在眾議院外交事務委員會發表講話，該委員會負責監督對海外晶片銷售的限制。據兩位熟悉會議情況的立法助手透露，他批評了拜登政府限制晶片銷售的規定，警告稱禁止向中國銷售晶片對美國有害無益。對於中國初創公司DeepSeek（該公司今年推出了可與美國相媲美的人工智慧系統，令科技界震驚）是否使用了英偉達技術這一問題，他也巧妙地迴避了。
「他的目標始終是從根本上提供決策者或華盛頓其他政界人士需要聽取、希望聽取的信息，並解答他們的疑問，」英偉達總法律顧問蒂姆·泰勒說道，那次他陪同黃仁勛前往華盛頓，「他確實做到了。」
四位知情人士表示，在隨後的幾週裡，薩克斯協助廢除了拜登政府一項對英偉達向全球各國銷售晶片數量設置上限的規定。這一舉措為薩克斯幫助英偉達向沙烏地阿拉伯和阿拉伯聯合酋長國銷售晶片掃清了障礙。
5月，黃仁勛與川普一同前往中東。此時已成為黃仁勛盟友的薩克斯促成了一項重磅交易——英偉達每年交付數十萬當今最先進的晶片，助力阿聯酋打造全球最大的數據中心樞紐之一。
兩位知情人士稱，在銷售過程中，薩克斯和黃仁勛開始用同樣的理由推銷人工智慧晶片。他們表示，為了贏得人工智慧競賽，美國政府應當鼓勵各國購買美國技術，而非給各國理由去購買類似的中國技術。
在那次中東之行中，川普稱黃仁勛為「朋友」，這在英偉達內部被視為一個重大突破。
十年前，黃仁勛曾打賭說，英偉達的影片遊戲晶片將使構建人工智慧系統成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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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黃仁勛曾打賭說，英偉達的影片遊戲晶片將使構建人工智慧系統成為可能。 Mike Kai Che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但黃仁勛並不滿足於在中東取得的成功，他還希望重返中國市場。
與阿聯酋達成數十億美元的交易後不久，黃仁勛前往台灣參加一年一度的計算機大會。他在會場外對記者表示，華盛頓對華銷售晶片的管控，只會讓中國企業變得更強大。
「總而言之，出口管制是失敗的，」黃仁勛說。
上週，黃仁勛回到華盛頓，會見了智庫領導人、政治記者和白宮官員。他傳達的信息與他和薩克斯中東之行後倡導的信息很相似：應鼓勵世界各國依託美國的晶片和軟體進行開發。
「美國的技術棧應當成為全球標準，就像美元是各國發展所依託的標準一樣，」黃仁勛上週在華盛頓接受智庫「特別競爭研究項目」的播客採訪時說。
兩位熟悉會面情況的人士稱，上週在橢圓形辦公室，黃仁勛向川普傳達了同樣的信息。薩克斯坐在旁邊給予支持。在這場近一小時的會面結束時，川普表示英偉達的晶片可以重返中國市場。
盧特尼克在CNBC上表示，這一批准與正在進行的中美貿易談判有關，中國最近已同意向美國公司供應稀土磁體。他說，這個策略是向中國企業出售英偉達第四頂尖的晶片，這樣 「他們就會對美國的技術棧上癮」。
幾天後，黃仁勛來到北京，召開新聞發布會，告訴客戶英偉達將繼續在中國開展業務。黃仁勛現在是全球第六大富豪，他和藹地與記者聊起了他與川普的關係。現場氣氛一片歡騰。